——评黄孝纪散文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
□ 谭旭日
近年来,乡友黄孝纪的散文以爆发式的写作,呈现给读者,这算是一件喜事。在当下纯文学作品出版市场收紧的大背景下,他爆发式的常规出版自己的作品集,已经彰显出黄孝纪的写作实力。就前段时间,我受他的委托,分别就他出版的几本散文集作了简评。总体来说,黄孝纪的散文,个人认为是他在乡土记忆和人生体验的灵性中抵达心灵,每一个系列都与我的生活贴近,也坚定了我对黄孝纪散文的判断,他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散文作家。是的,孝纪先生的散文,基本上是乡土写作,既有丰富的人生体验,也有丰满的生命经历,他的散文通过灵性激活了乡土记忆,在人性的本真中恣意地升华。
一
湘南乡土情结赋予文字的纯粹
孝纪的故乡八公分村,是湘南地区一个普通的乡村。坐落在永兴县便江旁边的八公分村,随着时代的发展,开始经历了新的历史命运与转折。在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一书中,孝纪分六辑,第一辑食,把湘南食之器物鼎灌饭、甑蒸饭、钵子饭、糯米饭等等,一开始就呈现出一幅湘南农村的饮食特点。我也是典型的湘南农村生长的人,这种挥之不去的湘南情结,无疑给作品的地域乡土文化特性打上了烙印。第二辑和第三辑中的膳,包罗了湘南农村所有的家禽和走兽,田间地头的鱼、虾、螺、蟹,这些与湘南的农耕文化、水利灌溉、种植习惯、民间习俗、地域文化,刻画出了一幅湘南地域文化和民俗文化的版图。文字虽然有所细碎,都是日常的叙事,却给人以细见大,以乡土见精神的感受,让人阅读后仿佛就是真实的生活再现,久久难忘。第四辑和第五辑所写的米豆腐、饺粑、糍粑、打糖、爆米花、炒豆、腌菜,这些都是湘南农村最基础的生活构成,它蕴含着故乡的人情事务、伦理日常、邻里关系,是一个村庄生活的次序,包含节气,湘南乡村在这种严谨的民间次序中实现生活的轮回和排序,遵循生活的秩序。
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是作者在八公分村生活实录,也可以说是孝纪先生在八公分村的成长史。他的笔下不仅记录自己少年的记忆,也记述了少年的亲情友情。时至今日,孝纪先生已年近半百。前几年,他离开家乡工作的报社后,只身闯荡江浙沿海地区去追寻新的生活。远离故乡,那种思绪,乡愁也会不时激荡着他的内心世界。作为一个有温度,有记忆的人,他拿起笔书写故乡,把故乡湘南特有的饮食史、社会史、风俗史和心灵史紧紧连在一起,寄托或者抒发内心的乡情和思情。
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既写了八公分村的高天厚土,也展示了作者童年和少年的生活,还写了一个中年人对过去岁月的追忆。这一组作品中精彩的是把湘南乡村的传统饮食文化、特色的民间风味、手工绝技、通过文字来一一展现。作品隔着历史的尘烟,把湘南淳朴的人性、迷乱的乡间伦理秩序,即将丢失或遗忘的手工传统,记录出那段风土人情。文字看似平淡,却彰显出一股残酷的历史现实主义要义,在行走的边缘,如何再造或者传承,这才是孝纪先生要关注的写作高度。
孝纪以八公分村庄为主题的这些作品,既是在久远年代里打捞记忆,更是在记忆的深处寻找魂灵,在真实的生活和风俗人情中还原乡村的醇厚,生活的淳厚。因此,不但有温情、有苦涩、有疼痛,有历史的苍凉感,可谓五味杂陈,让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。作者在自传的过程中,把散文的叙事、抒情和哲理元素糅合成一种新的审美形态。
二
湘南往事叙述造就灵性的抵达
笔者以为,这是孝纪散文的显著特点。往事叙事就是把强烈的现实感和生存感充分表达出来。在当下高速发展的社会和时代里,快制化的生活的节奏,给予了我们生活更多的遭周。在城市文明和工业文明双重奏的城市生活体验中,我们身陷沼泥。作者每天在东部沿海城市里过着快节奏的生活,吃着快速化的食物,这种生活的遭遇和感受,更加激发他思念故乡,思念八公分的人间烟火,思念八公分的植物和食物。在充满市场化竞争的空间维度,人性总是举着公平和道义的旗帜实现掠夺和豪取,把本来真实丑陋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。而生活就是这样,越是奋争,越是贪婪,愈发丑恶。 也正是这样的生活场景和人生感受,让作者愈发对故乡的思念弥久珍贵。每一次回家,作者都在微信里展现故乡的日晒雨淋,红白喜事,房屋起造,各种美食,那种记忆中熟悉的乡土气息、熟悉的味道、舌尖上的体验,那乡情、亲情,很快便被久违的隔膜、陌生感和强烈的占有欲所代替。《一个村庄的食单》一方面还原了故乡的味道,一方面以真实的笔触书写当下社会生活的反思。尤其是工业文明引发的乡村大迁徙,让更多农村和农业在渐行渐远地路上,开始偏离了乡土文明和价值取向。而这又写出了故乡农民的生存状况和精神困境。这种复杂的情感游历,多么地令人难以言喻。说不清、道不明的失望感和疏离感,才使某些远去的情感备感可贵。
孝纪的散文就具备这样的特点:一是复杂的、矛盾的情感,这不仅为自己的作品带来了深度和广度,也为读者的解读留下了空间。二是复杂的,矛盾的思想,对人性的挖掘和思想的伸展,有着更高的铺垫。在这部散文中,虽然主旨是吃,实则描写湘南乡村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困境。这样,他的散文文在追忆抚史、直面现实的同时,十分注重心灵化的抒写和个体生命的体验。从生命体验的角度,以及超功利的生活和精神状态联系起来,并从中感悟到更高的精神维度。
曾有人说,好的散文作家,应该每篇散文都有着作者人格的投影,是他的主体率真坦荡的律动与呈现。孝纪的散文以小见大,管窥一见,也就增加了作品的美感。拒绝华丽的词藻堆砌,平实而真切,更成了他作品的标配。在这里,我祝福孝纪,自由恣意的乡情,才能书写出更加具有风骨、气度、品格的好文字。